渥太华爱情故事
一
和朋友们打完后球我累瘫了,好久没有这么运动过了,感觉自己的腰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,上一次像这样激烈地打球,还是在高中,那时候的我,好歹也是风华正茂,年轻气盛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我觉得自己变老了,也许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喜欢金钱,喜欢那种赚钱的感觉。
拖着疲惫的身躯,我在麦当劳里面买了一杯汽水,然后,我让其中一位朋友开车送我回家。朋友们都对我很好,我没有驾照,在加拿大没车是超级不方便的,但很多时候,他们顺路、不顺路也好,都会载我回家。今晚,我跟Tom的车,对于两个大老爷们来说,车开在路上,就是聊天谈心的最好机会。
/有没有口罩一个给我/释怀说了太多就成真不了/
/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/也是我现在所服下的毒药/
说实话,我不太喜欢他车上的音乐,因为都太伤感了。傍晚的渥太华,太阳仿佛就落在笔直马路的最前端,坐在副驾驶位,太阳的红色让我眼睛都开始迷糊了,如果Tom是吸烟的人,我真想问他要一根烟,然后清醒一下。
Tom问我最近咋啦,闷闷不乐的,是写书写得没灵感,还是别的事情,我转过头对着他说,我喜欢的女生有男朋友,你说怎么办好?
他看上去没有什么反应,也是,作为一个有老婆有孩子的人,Tom肯定觉得我这是在浪费时间,而作为一个理财顾问,Tom肯定觉得我这是在做一笔亏本的买卖。他一边专心开车,一边轻描淡写地告诉我,整件事去到最后,最受伤只有我自己。
可惜,我只是一个文人,一个作家,我无法像他们搞金融、搞理财的人那样地理智。道理懂得再多也没有用,一旦自己身陷其中,就会迷失了。
你觉得我该怎么办?我问Tom。
这时他笑了笑,然后语重心长地说,你们作家就是情绪化,像这种亏本的投资,肯定是以减少损失为第一目标,远离她吧,趁现在时机还早,珍爱你自己,别因为最近没谈恋爱,就随便找一个去谈。
有时候,我确实挺佩服他们公司的,里面的所有员工都可以把实际问题和解决方案都分析得那么地透彻,但是我自己做不到,完全做不到。
/看不见你的笑/让我怎么睡得着/
/你的声音这么近/我却抱不到/
我也经历过喜欢周杰伦歌曲的年龄,好想回到单纯简单的过往,回到那个喜欢就去追求,喜欢就在一起的年龄。
见我不作声,Tom就继续问我,明知她有男朋友,你还喜欢她什么啊?
我答,第一次认识她是在亚岗昆里面的一场活动,朋友邀请我去参加,全场很多人,但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她,精致的脸庞,高挑的身材,她就一个人托着腮坐着,不过我没有想过要走过去搭讪,只是,后来在拿自助餐的时候,她和我搭讪了。原来她是另外一所大学的,来这个活动做社会调查,然后,我和她就聊了起来,并留了相互的联系方式。但那时候,我不知道她有男朋友。
Tom立刻停止我继续说下去,他说,你还是回家洗个热水澡,冷静一下,然后忘记她吧,别想了,搞到你都没心思写作了。
我说,好吧,但是内心仍有些不甘心。写了那么多年爱情小说,居然还过不好自己的故事。
从篮球场到我的公寓就10分钟的路,Tom把我送到楼下后,还叮嘱我说,千万别再乱想了,从明天开始好好写故事吧。
我也想别再乱想,但若是这么容易的话,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烦恼了。
正当我慢慢地打开自己书包、伸手去掏钥匙的时候,我发现,靠,没带钥匙串,这时,恰好有人从大楼里面出来,我也顺势走了进去,只是,即便我能进这公寓楼大门,我也没有钥匙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面。
为什么这个夜晚可以这么糟糕,这感恩节的夜晚,也许她正在和男友一起吃感恩节大餐。
我邻居是一个洋人,叫Underwood,他就住在我家门口对面,不知道哪根神经抽了,我去拍他的门,可能感恩节,就不应该一个人过吧,也可能,有些话,我需要找一个不熟的人好好倾诉一下。
他应门看见我的时候表情很惊讶,当然,我也只是在刚搬来这片区域的时候,问他借过一次烤盘。他说,Hi, man, how’s going?
我答,I might left my key in my office, so, can I come in and borrow your Samsung charger?
洋人一般都很Nice很爽快很乐意帮人的,他让我进他屋了,而且还递了一支烟给我。
他的家好乱,满地啤酒瓶,满地烟头,沙发也很破旧,客厅放着一台很小的电视机,正在播着CNN关于埃博拉病毒的新闻。他让我随便坐,但其实除了他自己的椅子外,我感觉别的地方还是不太适合坐,于是,我就站着和他聊天。
为了大家阅读流畅,我和Underwood先生的对话,从这里开始,会变成中文字幕。
Underwood给自己点完烟后,就把打火机递了给我,我娴熟地打开打火机,嘴唇含着烟并把烟尾对准到火焰上,然后我用力吸了一口,瞬间,烟尾的一小撮烟丝枯萎了,星火也躁动起来了。
他慢慢地吐了一圈烟雾后问我,怎么感恩节没和家人或者情人在一起呢,我尴尬地笑了一笑答,我也想有情人,但是,她有男朋友。
Underwood听到这个话题,就立刻表示非常感兴趣,毕竟他也是年轻人,28岁的单身IT码农极客。他告诉我,他可以理解我的感觉,他也可以理解那个女生的感觉。
其实我并不相信他真的可以理解,毕竟老外头脑这么简单,能理解中国女生复杂的思维吗?
那你喜欢她什么呢?他问道。
还是这个问题,只要我说起这件事,每个人都会问我。
我答,感觉咯,喜欢就是喜欢,也没有为什么,而且她应该也真的喜欢我,我们曾经聊到很深入的地步,但是她告诉我时机不对。只是,后来,我们还会继续保持联系,她每天和我说晚安和早安,我每天也很期待她的短信和电话。
Underwood皱了一下眉头,他说这事情有点复杂,不过他说他依旧可以理解我和她,因为他也有类似的经验。然后他告诉我,他感觉这个女生是喜欢我的,否则也不会一直和我保持联系,但是他不明白的是,为什么她不离开现任男友呢?
如果我能明白就好了。中国人的思维确实没有那么简单,其实她告诉过我理由,两个字,现实,她想要一个安逸的生活。连我都想不透彻现实二字,老外怎么能懂呢?
他试图去理解现实这个词,我以免他继续纠结,便举了一个不是很准确的例子:现实就是,如果你怎么着了,天就会塌下来,如果你不怎么着了,天空还是好的,换种说话,现实二字,就等于代价二字。
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,然后把吸剩的烟头放进了酒瓶里面。
这时,我也把自己那根烟解决了,然后继续说,我想要做个了断,你觉得呢?否则我日常的生活是过不下去的了。
他继续点了点头,然后说,是的,你必须要做一个了断,你得让她知道你不开心,你难过,你让她做个选择吧,当然,如果你自己忘了她,那会是最好的结果。
我害怕的是,如果我和她说了必须选择一个人,要不是我,要不就别做朋友了,然后她就真不理我了。
这时,Underwood再给我递了根烟,并说,放松点,伙计,感情问题可以毁掉你的一切,不过,忠于你的内心吧。说罢,他主动拿起点火机帮我点着了第二根烟。
作为一个writing-smoker(写作时候才会抽烟的人),我其实一点烟瘾也没有,我把烟雾含在口腔里后就会吐出来,从来不过肺,因此,吸烟对于我来只是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工具而已。但这第二根烟,我却吸得特别认真,在这过程中,我一直在思考问题,思考我下一步该怎么做,我该怎么做才能去应对现实二字,我该怎么做才能向她证明我也可以给她一个安逸的生活。
说实话,我不曾想过,这个年代,摆脱现实的代价是这么大的。
“假设茫茫大海中,我已经在一条船上了,你如何convince我跳到你那条船上?”
我脑海里面又浮现了上次见面她抛给我的这个问题,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哲学问题,然后我又很猛地吸了一口烟。
而这时候,Underwood则balabala地在和我讲他过往的爱情经验,以及他现在在IT界工作赚了不少钱。我一回过神来,便顺口问了句,既然你工资那么高,为什么依旧住得这么潦倒呢?
他没有生气,而是哈哈大笑地说,因为他把工资都花在了交重税、订外卖、喝酒、吸烟和交友网上了。
我说,好吧,你赚这么多钱,得存存钱,也得适当规划一下财务,难道你就不想有一天真正找个女朋友,买个House搬出去吗?
我拿出了钱包,把Tom的名片递了过去。然后我接着说,你找Tom吧,他是我的好朋友,在诚信理财工作。
Underwood收下了Tom的名片,然后说,他会好好思考未来的了,但是,我也得好好思考未来,伙计,现在我们遇到的一切问题,都是因为自己不够好。
靠,头一次觉得老外说话有深度,顿时让我无话可接。
Underwood继续说,你有这女生和她男友的脸书吗?我可以看看吗?我很好奇他们的背景。
我对他点了点头,但拒绝道,他们的长相和背景一点都不重要,抱歉,我不会给你看的,重要的是,她选择了他过日子,我喜欢上了她,她告诉我她喜欢我。
说罢,我把第二根烟放进了空酒瓶。
我不知道这个夜晚,Underwood听明白了多少,但我说完这一大堆话后,感觉好舒畅。我和他说,时间比较晚了,我不打扰你了,我还是走吧,去麦当劳坐一个夜晚,玩手机也好,思考新作品如何写也好,明早再让大楼的管理员帮我开门吧,感恩节夜晚快乐。
他随即站了起来,欢迎我以后每天都去他家作客和聊天。他把我送到了门口,而在那里,我借走了他一包烟,和一个打火机。
我走出公寓大楼的第一件事,就是打开手机,在短信工具里面,输入:
“小船有一天也会变成航空母舰,晚安。”
二
我走出公寓大楼的第一件事,就是打开手机,在短信工具里面,输入:
“小船有一天也会变成航空母舰,晚安。”
我也不知道这样的答案,够不够力量去打动她,但我说的都是实话。
麦当劳的深夜,充满着形形色色的人群,有衣衫破烂的,有满身纹身的,有目光呆滞的,也有嗑药磕high的,还有我,一个人坐在最靠近落地玻璃窗的椅子上,玩着手机,等待着她的回信。
最后,她没有回复我的短信,而是直接打了过来。
喂,你没睡呢?
她答,没有,我还在紧张复习中,你呢?
我也没有,我在外头闲逛。
哦哦。
对了,这周,什么时候可以见你?要不来我家吃饭啊,你还没来过我新搬的地方。
她答,我们这周是结课周,作业很多,也要复习很多,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。
最近一周她都是这样,见她一面都好难,的确,她的课程进入了最繁忙的阶段,但,这也略微让我感觉有点不安。之前的日子,只要我能给她一个充分的见面理由,她就能来见我。
什么理由?她曾经解释过,就是可以说服她自己忘掉内心的不安,来见我的理由。
我说,那我去学校找你呗。
她答,你别,我们老师很变态的,我们是小班教学,教授可以认出每一个人,到时候教授会宰了你的。
好吧,其实最近见不到你,我好不开心。
她再答,那我也没办法,我最近都在考试,所以,you know。
其实,很多时候,我内心要的也只是5分钟,碰个面,打个招呼,代表对方的关心和在乎,仅此而已,但敏感而又认真的摩羯座却往往会为自己小小的愿望而纠结。
我有点生气了,然后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:为什么他每天都可以见你?而我最近见你一面就这么难?
她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慢慢地回答道,因为他是我男朋友啊。
说实话,我不想又掉进那个“什么是现实和为什么不能摆脱现实”的争辩死胡同里面,但我就真的没有想明白,什么是现实,现实的代价是什么,到底是她偏执地在自欺欺人,还是我浪漫地在自以为是。
我是一个崇尚自由的人,所以在我看来,爱情中的勉强相处是无法想象和无法理解的,我就是缺少这么一条脑筋去接纳所谓“过日子”的概念。
我继续说,我最近没有丝毫的灵感去写书,出版社天天催我,我想把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轨,我不想再这么煎熬了,你救一下我吧,好吗。
她答,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你。
我再说,那请你告诉我,你口中说了N次的现实到底指的是什么?你在担心些什么?
她停顿了好一会儿,然后很认真地说,其实,对于我的人生来说,这是最重要的决定,我快25岁了,万一咱们在一起几年后,我发现和你不合适,那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,我绝对会后悔到死的,我没有这个勇气,真的,我没有,这就是现实,我没有办法做这样的选择。
关于现实,她的答案有点出乎我的意料,同时也让我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,因为,我发现在一定程度上我居然可以理解她,但我依旧不明白,为什么她给我的感觉就像是,她就认定现在的就是最合适的,现在的就是最好的,而她的一辈子已经被死死钉住了。
不过,她都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了,我也不想再逼她了,我感觉到她的不好受,她以前喜欢和我一起吃饭喝酒,一起通简讯、一起聊电话到凌晨时分,完全是因为我可以给她快乐,但我现在给她带来的貌似只有痛苦。
我说,这样吧,我最后再说一遍,也许我高估了青春的精彩,我想你也低估了生命的长度,你和他在一起还没满一年,却已经和我认识了5个月,但我不会去怀疑你有多爱他,我只想说,不要轻易错过你未来50年的风景,不要在24岁的时候,欺骗你自己的内心。
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沉默,足足几十秒,然后她有点不耐烦地说,能不能不说了,我今晚真的要熬夜看书,要不明日再说吧,就这样吧,拜拜。
还没等我回句拜拜,她就把电话给挂了。
很明显,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,但我又能怎么样。我走到了麦当劳门前的黄色“M”字标志处,拿出了刚刚我的好邻居Underwood给我的烟和打火机,我开始相信香烟可以用来麻痹自己的情绪,起码能让我更好地去理性思考,我做错了吗,但我做对了吗,下一步该怎么走,我真的还要走吗?
(现在我们遇到的一切问题,都是因为自己不够好)
我突然想起了Underwood说的这句话,我也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,我立刻拿出手机打开3G网络,点击进脸书搜索了一下,看到我想要的信息后,我再登录领英,社交网络的强大就在于,你可以洞悉一个你素未谋面的人。
结果是,我一边看着她男朋友的脸书相册和领英经验,一边在不断摇头,因为我觉得除了上帝是不公平以外,就没有别的解释了。
我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,尤其在我把烟头扔在地上并用脚踩灭的时候,有那么零点几秒,我有一种即视感,如果我是《纸牌屋》里面的男主角,面对这样的对手,要解决这件事情并达到我想要的结果,本应该是易如反掌的。可惜,我不是凯文·斯派西,也很可惜我不是一个心狠和玩手段的人。
草。
第二天我一直睡到了下午,而吵醒我的正是她的电话,我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她的声音,兴奋得恨不得立刻精神过来。
她说,我今天有空,一起吃个饭呗?
我有点诧异,于是问,你这么突然?你昨晚还说你这周很忙啊,各种复习什么的…
她立刻接着说,是啊,我今天把论文交啦,然后最后一门课改成take-home了,而且我说过的嘛,我也要是有空才行的呀。
那好,你想吃什么?要不咱们去唐人街吃粤菜?
不,我想喝粥。
那里也有粥喝啊。
其实我觉得那家不好吃啦。
行行行,我给你做呗,你来我家,我也好久没做饭了。
好啊,那今晚见咯。
她要来吃饭了,感觉好不真实,因为我都没搞懂她们卡尔顿大学的考试时间表和复习的灵活性。挂电话后,我立刻起床洗漱并收拾全屋的卫生,捣鼓了好久后,我想到了要联系Billy,因为Billy住得离我这新家很近,而那时候我还没买车,我需要他来接我去遥远的华人超市,而且我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,也顺便和他聊聊近况。
和Billy发完简讯后不到十分钟,他的车就开到了我家楼下,看见他那熟悉的笑脸,好有以前中午经常一起开车去唐人街吃饭的感觉。
去巨统华是吧?Billy和我再次确认了一下。
我答,是啊,买个菜做个饭,今晚家里来了一个客人,哈哈。
你生活还过得挺滋润啊。
还好啦,就那样,你呢,你最近工作怎么样啦?
还行呗,也那样,就是最近考虑了一下买分红险,接送完你,我就去和Tom开会,金融方面的东东还是咨询他们公司比较靠谱。
嗯嗯,替我向Tom问好吧,欸,对了,那你跟你对象怎么样呢?她回加拿大了吗?
Billy轻描淡写地回答道,作家,我们前天刚分手了。
Billiy这么一句,让我感觉到这个话题有点尴尬了,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转移话题,于是我便问,你最近有和Louis联系吗,他最近又在忙什么?
我和Billy和Louis三人“当年”是一起进公司实习的,但后来,我成了全职撰稿人,Billy成为渥太华地区销售小王子,而Louis应该去长江商学院进修了吧。
哈哈,Billy笑了出来,然后说,Louis喜欢上了一个有对象的女生,据说是面容精致身材高挑,所以,他现在国内就天天纠结着呗。
面容精致,身材高挑,这又让我想起五个多月前,在亚刚昆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,我想,那肯定是我今年夏天最值得怀恋的一个瞬间。
看来,最近真的不是一个好的时间段,Billy失恋了,而我和Louis连失恋的机会都没有。我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,尤其是在我分享腻了自己那破故事的时候。我便问,来吧,Billy,讲讲你动人的故事呗,有机会把你写进小说里面呗。
Billy摇了摇头地回答,没有太复杂的事情啦,她拿到美国的offer,然后说对这段关系没感觉了,那就去了呗,美国挺好的是吧,美国玩得才爽啊。说罢,Billy还哈哈一笑。
我一直觉得Billy是一个很乐观的人,因为我从来没有发现过他有难过或者软弱的一面,即便在描述自己失恋的这件事情上。那一天在车上,Billy还给我讲了一个笑话,他说他以前在滚石唱片实习的时候,恰逢滚石三十年巡回演唱会的旅途,有一次和罗大佑一起在台下调音响,而同一时间,黄义达在台上开始排练边弹边唱,只是,黄义达的吉他没弹几秒,罗大佑就面露难色,说了句,哎哟妈啊。
哈哈,我真的笑了,然后问Billy,黄义达弹吉他弹得有这么烂吗?
这是一个不错的黄昏,起码我心情是愉快的,Billy把我送回家后,我就准备开始做饭,那么,什么菜搭配粥会比较好呢?我决定做有潮汕地区特色的菜谱煎蛋和沙爹牛肉……
夜晚大概7点的时候,我梦寐以求的人来了,一周多不见了,不过,我打开门看到她的第一眼,还是我熟悉的那种感觉,她今天穿得比较office lady,头发还是长长的卷发,妆还是淡淡的妆容。
说实话,我是有点紧张,我说,Hi,额,不用脱鞋了。
她笑了笑,然后向我点了点头,并走了进来。
我家在进门处有一个落地的镜子,她一踏进门就站在那个镜子面前,整理起了头发,而我则回到厨房把准备好的饭菜都端到了客厅的餐桌上,然后,我再往门口处走,想叫她过去吃饭。
看到她在照镜子,我慢慢地走到她的身后,直到我和她的后背有着几厘米的距离,我都没有说话,我只是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她,也看着镜子中的我自己,如果说在那一瞬间,我没有想要伸手搂住她的想法,那我肯定是在说谎。
她停住了正在整理头发的双手,也开始看着镜子中的我。
三
看到她在照镜子,我慢慢地走到她的身后,直到我和她的后背有着几厘米的距离,我没有说话,我只是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她,也看着镜子中的我自己,如果说在那一瞬间,我没有想要伸手搂住她的想法,那我肯定是在说谎。
她停住了正在整理头发的双手,也开始看着镜子中的我,在那几秒,我们通过镜子对视着。镜子中的两人是多么的般配,才子佳人,金童玉女,起码在我看来,要比她和他男友在脸书里面的合照强得多。
也同样是在那几秒,我愈发费解,为什么她要选择一个那样的男人。其实她曾经告诉过我答案,有一次送她回家,在离她家House还有十米远,她让我止步,而在道别前,我就问她我到底差什么,她告诉我因为我是一个自由散漫、毫无安全感的文青,而她男朋友是个非常nice、非常体贴、非常会照顾人的暖男。
去他麻痹的暖男。
可惜,任我再说脏话,任镜子里的画面再般配,她永远也不是我的,无论是她的双手,还是她身体的其余部分,通通都不属于我,想到这点,我多么希望我可以早一点遇见她,那么,她根本就不会看上另一个人了。
“咱们吃饭吧。”她主动打破了这安静的气氛。我向镜子中的她点了点头,然后转身走到冰箱那里,从里面拿出两瓶喜力问她:“你能喝酒吗?”“当然没问题啦!”她笑着答道,“不过我醉了的话,你送我回家吧。”我也笑着说道:“醉了你就别回去呗。”她装作生气地瞪眼说:“去死。”
说实话,我宁愿去死,也希望她别回家。
饭桌的上方是一盏圆形吊灯,发出淡黄色的灯光,她坐在了我对面,低着头尝试喝那烫烫的粥。其实,我很喜欢静静地看着她吃饭的样子,无论是在我家,还是在外面餐馆,因为那是她最可爱的状态。
“怎么啦,”她抬头发现我一直在看着她,然后她有点害羞又有点尴尬地说,“你傻啊,你赶紧吃啊,自己做的饭。”
她是知道的,我有多喜欢她,她也是知道的,我有多么渴望得到她。虽然那一刻,她就在我对面,和我也近在咫尺,但是我们之间就一直有层薄膜隔开了双方。那种隔阂,大概就叫作“我有对象了”。
“好好好,我吃我吃,”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到自己碗里,然后继续说,“你觉得我做得怎么样?”
她又笑了笑说:“你猜。”
我装作难过地问:“怎么啦,虽然我好久没做饭,有这么难吃吗?”
“哈哈哈,其实还行啦,”她放下了筷子,然后手指着那碟菜脯炒鸡蛋说,“对了,你这个鸡蛋炒的是什么啊?”
我答:“菜脯,潮汕地区的产品,巨统华超市和八龙超市有卖的。”
“不错不错,这不错,但,”她故意地停顿一下,然后说,“你的粥就一般般啦。”
“切,那你煮的粥是什么味道的?”
“肯定比你做的好吃啦。”
“那,你一直也没有给我机会尝尝你的手艺啊。”
每次和她见面,我都有在刻意避免有关她对象的话题,但是一不小心又绕了回来,什么时候可以尝尝她的手艺?不就等于什么时候可以进入她家,但我想,我很难会有机会被邀请去她家做客吧?。
在她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前,我马上补了句:“要不下次买点菜,来我家做吧,好吗?”她又恢复兴奋地说:“好啊好啊,会有机会的,等我又有空了吧。”我立刻再说:“一言为定啦,要不就明天吧,明天我去买菜,你来做?”
说罢,我就在幻想下次她在厨房手忙脚乱的样子,因为她不是一个会做饭的女生。当然,我也有在幻想,如果以后每天都可以和她这样吃晚饭那该多好。昨天才和她在“跳船与否”的问题上闹得挺纠结的,而和往常一样,那通电话最后聊得是无疾而终,但今天她却主动来我家找我吃饭,我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她今日会突然来找我。
作家的直觉告诉我,难道我终于有戏啦?
但她面上的笑容消失了,而瞬间后又重现了微笑,这一细节的变化被我察觉到了,我在想,这会不会是她无法连续两天来见我,也不知道如何拒绝我,又害怕我难受的反应呢。为了避免尴尬的沉默,于是在她没有回答前,我补了句:“那就明日再说吧,来,吃饱了吧,咱们去阳台看看。”“好啊!”
我们拿着没喝几口的喜力走到了阳台,依靠栏杆地站着,她在左边,我在右边。这阳台是我当时租这个公寓最看中的,我喜欢站在那里看天空或者思考问题的感觉,只是最近,我慢慢地把这里当作吸烟场所用罢了。
“搬来这里后,”我转过头看着她的侧脸说,“我一直想着你可以过来,然后咱们就可以在这里看星星看月亮。”她看着天空回了句:“哦,是吗?”
那月光、那商店的霓虹灯、和那马路旁的路灯交织的光线映照在她的脸上,让我可以看到她那笑容,甜丝丝的。
“你知道吗?”我顺势说下去,“你最好看的不是侧脸,而是你坐在我对面吃饭的时候,稍微低下头准备去夹菜、去吃东西的瞬间。”
“满口的花言巧语,你们作家真的是出口成章,嘻嘻。”
是的,我是有能力用N个不同角度,张口就来各种文艺各种动情地说好多话,但我也不是对谁都说。我往左走了一步,这样离她又近了一步。她意识到我的靠近,便立刻也转过头看着我,我们之间的距离大概也就几公分。
看着她的眼睛,不知道哪来的冲动,我说:“我真的好喜欢你。”
而我完全没有料想到的是,她快速地回了句:“我也真的好喜欢你。”
我立刻再说:“那在一起?”
她果断地答:“不行。”
说罢,她又转过头,重新看着前方的天空,并喝了一口手中的喜力,而我又往左靠近了一点。
我问:“告诉我为什么。”
“你知道答案的,爱情有先后之分的。”她说这句话的时候,笑容都没了。
我和她一直就是这样,纠结,纠结,和纠结。我喜欢她,她喜欢我,但她说我们不是一类人,她说她想要的是一个安逸的生活,于是,我们试图在“什么是安逸的生活”上讨论过无数遍;之后,她又说她无法摆脱现实,现实的代价太大了,我无法说服她从一条船上跳到另一条船上,那我又有想过,如果她现在的那条真是那么好的船,为什么还要浪费五个月的时间和我联系,于是,我们又试图在“什么是现实”上讨论过无数遍。
她继续说:“我说过很多次了,喜欢和爱是有区别的,我是喜欢你,那又怎么样?喜欢只是一种感觉,稍纵即逝,一点也不可靠,我要的是过日子。”
我快速地辩驳道:“难道你找个对象非得找个自己不喜欢的?难道就是你想谈恋爱的那天,突然蹦出一个男的,你就非得和他过一辈子,你想清楚了吗?”
说实话,每次触碰到属于三个人的问题都让我很疲倦,我和她之间的情感拉锯更像是思想主义和意识形态的斗争。我不认同她的爱情观,她也不认同我的生活价值,但我们就这样一直保持联系。
我喝了几口酒后继续说:“和你拍合照的应该是我,带着你介绍给亲朋好友的应该是我,每个夜晚可以和你吃饭、搂着你入睡的应该是我,我很不服气。”
“如果你知道他的实际情况,你肯定会更加不服气的。”她回答道。
他的实际情况?我还不了解吗?从全部都是她照片的脸书,从每个人都漫天吹牛逼的领英,从她有意无意的口中,我知道得够多了,我不他妈再想听了。不过说实话,如果她男朋友是王力宏,可能我就释然了,也没那么纠结了。
“别别别,别说,”我打住她介绍她男朋友的事情,“我不知道他的事情,我也不想知道,好吗?。”
“好好好,是你自己不想知道的啦。”
我没接话,而是看着天空,又喝了几大口的喜力,我手中的玻璃瓶已经越来越轻了。
“其实,我今天过来,是,”她欲言又止地停顿了好几秒,“想来和你道别的。”
“什么?”我费解地转头看着她。
她低声地说:“我明天的飞机回山东。”
“什么???!!!”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,“你有假期吗,你们休学周不就是一周吗?
”她答:“我有假期,下半学期我逃第一周的课就行了,我就回去两周。”
“这也太突然了吧。”我真的没有想过,她今天来是要给我作道别的。
“其实不突然,我暑假的时候就订了机票,只是,这几个月来,我无数次地想过要去取消这张机票,但我还是没有勇气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我要带他回国给我父母看看。”
在这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面,我不需要故作轻松,因为她是懂我的,她知道她的这番话肯定把我弄心碎了,不过确实也是,因为我一直以“没结婚大家都有机会”的道德标准去美化我和她之间的事情,可惜,所谓的机会貌似要突然破裂了。
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安慰我,想让我好过点,她又补充了一句:“我知道,我妈妈会更喜欢你的。”
我快速回他:“那你和我在一起,把我带到你妈妈面前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
对不起,这三个字,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力的三个字,在爱情里面,也是我们都最不想听到的三个字。
我有点不愿意去面对她的话,我还试图去争论:“你的意思就是,你这一辈子,就这么定了?你现在的身边人就是你最好的终身伴侣了?既然他如此地完美,如此优秀,如此有才华有魅力,如此地对你好,那你为什么还要喜欢我呢?为什么还要和我在浪费时间呢?你要想清楚,未来是五十年啊,可不是你这来渥太华读书的这一年啊。”
“还是对不起,”她深呼吸了一下,略带哽咽地继续说,“我想把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轨上,我不想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乱遭事情,我不想放弃我已经建立好的一切,我在努力地和他往婚姻的道路上走,我的未来在加拿大,我要成为加拿大人,我要在多伦多工作,我的生活会安安逸逸,我的孩子会快快乐乐。”
我还是没有放弃地说:“你当时怎么答应他的,你自己很清楚,是你真的超级喜欢他,还是你刚来加拿大只想找个依靠,我没有权利去猜测,为什么你对他可以那么宽容,要求那么低,而对我呢?你为什么又可以这么苛刻?你一点也不在乎我。”
“我对你不是苛刻,是克制。”说罢,她把喜力放在了阳台栏杆上,然后转身,直径走回了屋里。
我没有去追她,而是继续站在阳台把我最后的一点点酒喝完。我听见她在穿鞋子和整理衣服的声音,然后是我家门打开和关闭的声音,她走了。
我不知道我和她是不是不会再联系了,我也不知道我和她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,我看着她的背影从公寓的大门走出,头也不回地一直往远处的车站走,然后消失在了我视线里面。
难过是我唯一可以感觉到的,也许今夜就这样吧,晚安,渥太华。
(故事完)
“无论重看多少遍东京爱情故事,大结局总教人落泪,任你像哈雷彗星般耀眼,也不能避免成为过客的命运。过日子需要的,从来不是个性。”
—- by 《低俗喜剧》编剧陆以心
文/X-ra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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