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两点的渥太华
从电影院走出来,已经凌晨2点了,Jerry给我递了支烟,我一边接过他的烟,一边环视这整个购物广场,空空旷旷,除了我们和停车场的灯,什么都没有。
我拿出打火机替Jerry点了烟,但在准备给自己点的时候,犹豫了一下。
那一刻,我想起了静宜对我的千叮万嘱:无论生活过得怎么样,无论心情怎么样,吸烟都是最百害无一利的逃避方式。
但我还是把烟点着了。第一口,我就开始猛吸,第二口也是,直到第三口我开始咳嗽,才停住了。
Jerry站在我旁边,右手拿着烟,左手玩着微信,他的烟就这样浪费在空气中。Jerry是那种不爱说话却颜值中上的男生,不但微信里认识一大堆女生,现实中也深受女生欢迎。
据他说,已经有四五个女生因为他的态度冷淡把他拉黑了。我认识Jerry 6年了,已经把他当亲弟弟看待,我自然相信我弟弟的受欢迎程度,但让我诧异的是,在进电影院前,他告诉我他和思思分手了。
我诧异的不是他们分手了,而是我都不知道他们已经在一起半年了。
我边走边开始问他:“你怎么不告诉我呢?你们谈恋爱的事情。”
他快速地答道:“我没有告诉任何人,所以她经常怪责我不介绍我的朋友给她认识。”
“看来你不是很认真啊,应该是她主动的吧?”
“我只是程度没有她那么深而已。”
我想了一下后,又问:“思思人好吗?”
“她人很好。”说罢,他终于吸了第一口烟。
“那你珍惜啊,在异国,有一个人陪着你多好啊。”
他转过头看着我说:“但我不知道自己未来在哪。”
“她喜欢的是你啊,不是你的其他东西,而且长期孤身在一座城市,你很快熬不下去,你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,然后你就会选择回国的了。”
一般来说,能把道理说得头头是道的人,都犯过很多错误,或者说,经受过很多挫折。
Jerry选择了沉默,然后把手机摁成待机,放回口袋里。我便再问:“你们为什么分手的啊?”
他又吸了一口烟后说:“她说分手的,她觉得我不紧张她,不照顾她,不关心她,还经常帮助别的女生。”
我边听边摇头,这不就是典型的逼对方说分手吗,在我看来,他们分手的最大原因,是Jerry并没有发自内心地喜欢她。
当我那根烟吸完的时候,我们也已经走到了停车场的中央。我停住了脚步,然后回头看了看已经在远处的电影院,一种莫名的悲哀感觉,涌上了心头。
说实话,我很喜欢渥太华这座城市,人少,节奏慢,尤其在夜深的时候,特别安静。但凌晨两点还在渥太华街上游荡的人,肯定是失意的人。
这时,Jerry继续补充道:“她说分手的时候,用了‘吧’字。”
我没有反应过来,便问:“什么意思?”
“她说‘我们分手吧’,而不是‘我们分手’,那么就是还有转机,所以我现在还有主动权。”他看了我一眼,并笑了一笑。
我知道那是无奈和自嘲的笑容,我再问:“那你是怎么回她的?”
Jerry把刚抽完的烟头扔到了地上,用脚踩了踩,然后答:“我说,‘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’。”
“你好贱,不喜欢她就别浪费她时间吧,你也没把话说死。”
Jeery尝试辩解道:“我没有不喜欢她,我只是不想浪费她时间而已。”
我再问:“你喜欢她为什么又要逼她说分手呢?”
“她太认真了,我没准备好。”
“我知道你是一个自由自在的人,但你想清楚了?她可是一个好女生哦。”
被我这连续一问,他的语气开始变得有点激动了:“她都规划好8月18日要搬去多伦多了,我完全没有参与这个计划的意愿,她经常在我耳边说她要27岁前嫁出去,但我30岁前都不会结婚的。哥,你知道吗?有的时候我真的受不了。”
“OKOKOK,好,那你自己想清楚吧。”
这时,Jerry又拿出一根烟,一边递给我,一边自己又拿出了一根,似乎他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。
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抽了,他只好把烟放回到烟盒里,然后他说:“走吧,都两点多了。”
我答:“你自己先回去吧,我还约了人。”
凌晨两点的渥太华,我是还约了人。Jerry开车走后五分钟,另一辆车便停在了我面前。我打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,坐了进去。
“大叔,你神经啊,这么晚在大街上乱跑。”
我24岁,这位女司机17岁,所以她一直都喊我大叔。
她继续用责备的语气说道:“麦当劳的通宵都改成只适合Drive-thru了,我若不来接你,你睡马路啊?”
有时候小女生的思维就是那么简单,我怎么会没有办法回家呢。其实,说句心里话,我是想见见她,没想到看电影时给她发的信息,她还真来了。
她叫Kate,我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她的,大概两年前吧,莫名其妙就有了她的微信。但直到最近几个月,我们才有了频繁的联系,我想,是因为她要来城里读大学了,而她在微信里面发现我就是毕业于渥太华大学的吧。
我转过头看了看她,这么晚还化着妆了,肯定刚刚也是在外面玩了。
她也转过头瞟了我一眼,发现我在看着她,她便再说道:“你干嘛不说话呢,大叔。”
“All right all right,I just watched San Andreas with my friend。”
“So, where is your friend?”
“他回家了嘛。”
“神经。”
她又一次说我神经了,这似乎已经成为她对我的形容词。
我反问她:“你气啥啊?你这几天都干嘛去了?”
Kate之前每天夜晚11点都会给我打个电话,因为我平时夜晚都超忙,大部分她打来的电话,我都敷衍了事,只要聊超过十五分钟了,我都会说我要去睡觉了,或者说我要去加班了之类的。因为我觉得学业的事情,我能帮的都帮上了,其余的小女生心事和烦恼,我都无暇顾及。
所以,我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,但这几天她没有找我了,反倒让我觉得有点不适应的。
Kate轻描淡写地回答道:“没忙什么事啊,我这几天挺好的。”
“那你刚刚去玩了?”我又一次转过头看着她说,“妆化得这么漂亮。”
“是啊,我去玩了。”
“去哪里玩了?”
“不告诉你。”
“切。”说罢,我转过头到右侧方向,开始看着车窗外,那不断后退的夜景,让我觉得世界真的是很奇妙的。若干年前,我都没有想象过我在国外的生活会是怎么样的,也没有想象过自己能够遇见什么人,经历什么事情。
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夜景,最近这一年,因为创业的关系,从写东西、到建网站、再到和广告客户各种谈判,每天都身心俱疲,这也让我和渥太华的凌晨有无数次的亲密接触:我打开房间的窗帘看天空,我从唐人街的河粉店吃完夜宵走出来,我站在空旷的停车场一边抽烟一边思考问题,我和团队在办公室激情洋溢地商量方案等等。
“你担心我啊?”彼此沉默了几分钟后,她问道。
我本来想冲口而出“是啊”两字,但不知道为什么,我收住了,然后改说:“小妹妹夜晚就不要到处乱玩。”
“我说了多少次了,我不是小妹妹,不要叫我小妹妹。”
听到她严肃的语气,我便连声应和道:“OKOK,没问题。”
“你今天给女朋友打电话了吗?”
她的话题转换还是挺跳跃的,而且还是问候起我的恋情,稍微让我有点吃惊。
在某个夜晚,她给我打电话,让我给她讲个故事的时候,我一不小心,花了一个小时给她讲了一个渥太华爱情故事,那是一个双双出轨的故事,她年幼的心灵被陶冶了。
我答:“她外婆昨日凌晨过世了,他们家现在已经挺忙的。”
她快速地接着说:“那你更得打一个啊,安慰安慰啊。”
“好吧好吧。”我边说边拿出手机,打开了Skype,往国内拨了过去。
“嘟”了一声后,静宜就接电话了。
“喂,静宜,你在哪里?”
“我们刚从殡仪馆回来。”静宜的声音有点疲倦。
“你们没事吧,你妈妈是不是很伤心。”
“她还好,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。”
“因为什么病?”我问道。
“肺癌。”
“你婆婆患了肺癌?你婆婆以前吸烟的吗?”
“是我外公过世了。”静宜纠正了我一下。
“你外公?”
“我昨天才跟你说过的,你有没有搞错啊,哪位去世了你都不记得了?”
静宜的语气变得有点失望,还有点激动了,我连忙试图去解释:“没有,静宜,我…”
没等我说完,电话那头就挂电话了。
听着那“嘟嘟嘟”的声音,我诧异了好几秒,但我还是硬把话说完:“我,我,我正在回家的路上,晚安。”
我一把手机摁成待机,Kate就问:“怎么样?被女朋友挂电话了?”
“哪有,你专心开车吧。”
“切,都说你们没戏的啦。”
“你就不能支持一下我哈。”
“我就不支持你。”
“为什么啊?”说罢,我又一次转过头看着她。
“没有为什么啊,就是不支持啊。”
我看见她说话的时候撅了一下嘴,在那个瞬间,大概有一两秒,我忽然感觉她真的挺可爱的,像一只猫猫一样。
不过,Kate 说话就是这样神神叨叨的,我发现和她这种小女生交流起来还是挺费劲的,因为有些问题,是无法从通过和她交谈得到答案的。
我根本不知道她古灵精怪的脑袋里想着什么,更不敢轻易相信她流露出来的情绪变化。
大概2点45分,她把我送到了公寓楼下,在下车前我问了她一个问题:
“Hey,啊,额,这几天晚上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呢?”
她看着我摇了摇头,然后回答说:
“早点睡觉吧,大叔。”
(故事完)
文/X-ray